末日逃亡（下）
哪怕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圭贤在看到丧尸的一刹那还是产生了十足的迷幻感。他记得一个月前大学同学组织团建一起去电玩城，他们还玩了大型射击游戏《丧尸围城》，他靠着杀手的觉悟一枪一个绝不含糊，毫无悬念的成了一群单纯的同学中的大腿，牛逼哄哄的带领他们通了关。他记得当时自己在一群艳羡的目光中翘起尾巴，大言不惭的说：“打丧尸有什么难的，丧尸就算来我面前我也能让他们给我磕头。”
圭贤现在恨不得穿越回那时候把他自己踹出屁来。
丧尸浑身带病毒，并不适合近身攻击。他们俩被困在天台上，数不清的丧尸往里涌，实在被动。被爆头的丧尸也不是当即就歇菜，他们挥舞着铁青色的手臂，仍旧像个挣扎在1%电量的蹩脚机器人，至少还能抽搭半分钟，而这半分钟，后面的丧尸又冲上来，唔嗷乱叫的被绊倒，简直是大型的丧尸车祸现场。如果圭贤此刻正在电影院观看这段，估计要被这丧尸驯化四肢的景象乐坏了。可惜他不在电影院，也没有爆米花。他此时正在端着枪疯狂扫射，实在是笑不出来。
“……凎。”殷志源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你还有多少子弹？”
圭贤的枪跟着哑了火，“……没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感觉到了一点宿命般的绝望。
“行吧，人生中最后一刻能跟你一起变成丧尸也不错。”殷志源站起身，把枪倒过来当电饼铛，狠狠的给了冲在最前面的丧尸一下子，“至少变成丧尸就永垂不朽了。”
圭贤弯腰闪避了丧尸的一爪子，想象了一下他俩变成丧尸的样子，“你别说了我要吐了。”
“什么话？”殷志源百忙之中还不忘了撩闲，“宝贝，你变成丧尸也是最可爱的，我还是爱你的。”
圭贤顺着想象了一下两个丧尸的恋爱，绷紧的嘴角有上扬的趋势。他偷偷瞅了一眼殷志源，看他还在跟丧尸缠斗，赶快把嘴角拉下来，他还没打算这么快原谅他。
“哦。”殷志源突然直起身，“我还有一个手榴弹！”他侧身闪过一个冲过来咬他的丧尸，丧尸的牙关一合，铛的一声。“牙口不错，兄弟。”殷志源费力的从楼梯间的缝隙中勾出手榴弹，冲圭贤灿烂的笑了一下。
圭贤：“……妈的……你有你不早说！你的智商也被丧尸拉低了吗！”
“这个得怪你，这是刚才你家暴我的时候掉的，宝贝，吸取教训了吗？”殷志源把保险栓一拉，拽过一个丧尸，把手榴弹往嘴里一塞，往丧尸的后心处狠狠踹了一脚，丧尸如同人体炸弹，张牙舞爪的冲着同伴冲过去，狭窄的楼道被塞成一锅粥。
圭贤见状立刻条件反射的要卧倒护住头，谁知腰上传来一股大力，他反应不及被殷志源拉倒，直接倒进他的怀里。殷志源护着他躲在掩体后，圭贤正好背对着楼道，他在殷志源的眼睛里看到了火光，随即耳边传来轰的一声，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然而爆炸的声音闷闷的，圭贤睁眼，这才发现殷志源不知什么时候捂住了他的耳朵。圭贤的心跳在他被阻断声音的耳膜中疯狂的鼓噪，他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爆炸声渐消，殷志源轻轻放开他，冲他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在狂飙的肾上腺素中，圭贤搂上了他的脖子，含住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跟之前的吻不太一样，但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又说不清，或许是他们有些干裂的嘴唇在近乎于撕咬般的吻中混着血珠，不像两个人曾经互相隐瞒时那种准备万全的柔软温柔，或许是混合着硝烟和耳朵皮肤的刺痛，带着一股末日绝望的美感。殷志源在圭贤腰上的手紧了又紧，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
良久，这个吻才结束，他们有些气喘的对视着，殷志源眼色暗了暗，手不容置喙的按在圭贤的后脑勺上，刚想继续那个吻，结果不远处传来一声丧尸的呻吟。他们俩浑身一抖，这才回过神来。圭贤手忙脚乱的从殷志源的怀里滚下来，有一种“奸情”被撞破的尴尬感。
殷志源摸了摸鼻子，“你……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出声的是一个被炸的奄奄一息的丧尸，殷志源松了口气，拿着枪托送他上路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弹药紧缺，物资不足。他俩在手无寸铁下去给丧尸送菜和在天台当风干腊肉两个选择中很有尊严的选择了前者。
“大学路的文具店是我们组织的窝点之一，那里枪支弹药很充足，我们可以去试试。”圭贤顿了顿，心想组织应该是知道任务失败了，秘密窝点的中间人这时候说不定也在琢磨着杀了自己领赏。
“诶宝贝儿，”殷志源凑到他身边，“你说这算不算跟你回娘家？”
圭贤：“……”有这种要求你们两个人必须死一个的娘家人吗？
文具店静悄悄，从外面看没有异状。殷志源趁机把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开过来，圭贤只身溜了进去。
昏暗的地下室十分安静，圭贤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缓缓贴着墙壁站定。他手掌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反光镜，照了照视线死角，发现桌边没人。
“这就奇怪了……”他溜进武器库，扔了自己平时的帆布包，薅了一个更大的装备包，看着那些平常摸不着的高级装备，口水差点没流下来，结果迎面就对上一个宛如烂冬瓜一样的丧尸脸。
“阿西——！！！”殷志源正开着车，听见耳机里传来圭贤的大骂和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殷志源猛地一打方向盘，有点心焦。
“哈哈，没事，哈哈～”
殷志源心想，这什么毛病？
圭贤看着变成丧尸的中间人，心想真是天助我也。最好组织都变成丧尸，没人记得他任务失败的事。他一边心情颇好的把一堆值钱装备划拉到包里，一边跟丧尸中间人周旋。好在中间人现在只记得吃人，不然说不定要心疼的借尸还魂。
殷志源把车停在文具店门口，后视镜里有三三两两的僵尸往这边移动。他按住耳机催圭贤：“好了没？丧尸来了，咱们还要去超市一趟呢。”
“马上马上。”
等了半天还不见人，殷志源只得开门进去打算亲自上阵攻破敌人老巢解救亲亲老婆。然而他才刚一下地下室就险些跟丧尸来了个贴面舞。殷志源没有圭贤的好耐性，一个肘击打在丧尸的太阳穴，紧接着一个手刀补上来，哪怕丧尸已经没有了颈动脉一说，还是在这野蛮的攻击下倒地不动了。
“这怎么也有……圭……嗯？”殷志源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的圭贤。
圭贤身上背了三个大包，脖子上挂了两挂机关枪子弹，腰上别了四把冲锋枪，看见他来了还没停手，又拖出一个塞满装备的鼓鼓囊囊的大包。
“你掉钱眼儿里了？”殷志源感觉面前的人就像只掉进坚果海洋的仓鼠，腮帮子都要被坚果撑爆了。
“愣着干嘛！快帮忙！”圭贤把两个大包往殷志源脸上一扔，最后又顺走了两个手榴弹，这才先一步往外跑。殷志源抱着大包小包跟着媳妇跑，感觉仿佛逛商场。包实在太大，挡了他的视线，上楼的时候差点摔个跟头。
圭贤先一步出了门，看见几个丧尸围着一辆车打转，立马很有底气的举起了枪，新仇加旧恨，冲着丧尸开始通通一顿火力输出，恨不得把丧尸跟车都打成筛子。
好不容易上来的殷志源见状腿一软，“呀！那是咱家的车！你不认识吗？”
圭贤：“……”这回好像真的做错事了呢。
两个人把趴在车上的丧尸扒拉到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车发出了虚弱的吱嘎声。
圭贤避开殷志源幽怨的目光，打开平板黑进了附近超市的监控系统，“志源哥，”心虚导致嘴甜，在这方面圭贤一贯很识时务，“超市现在很安全，我帮你看着，快去快回。”
殷志源瞥了他一眼，“我要安慰。”
圭贤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殷志源真小心眼，他凑过去，轻轻舔了舔殷志源的唇缝，舌头灵巧的撬开他的牙关。殷志源显然很受用，手在人的腰上摸了一把，撩开衬衫的下摆往上探去。
圭贤大窘，他面红耳赤的挣扎起来，心想疯了吗这是？青天白日的在满大街的丧尸围观下车｜震，这什么变态爱好？然而殷志源却不让他跑，里里外外便宜占了个够，这才放开他，这货得了便宜还卖乖，“乖，宝贝，这儿不行。”
“你他妈的也知道不行！”圭贤把衣摆从胸口拽下来，耳朵红得要滴血。
“我去了，”殷志源在他耳朵上啄了一下，“你记得把车门上锁。”
“赶紧滚。”
圭贤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着，一边盯着平板，一边用蓝牙耳机监听殷志源那边的动静。殷志源这次行动还算顺利，圭贤看着他在零食区货架上扫荡，不由得青筋一跳：“别光拿零食！”
监控里殷志源身形一僵，冲着监控的位置飞了个吻，往饮用水那边去了。
“诶，你跟我说实话。”殷志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你们组织知道你没杀我，除了没了奖金，还有别的惩罚吗？”
圭贤的手指顿了顿，监控下殷志源在挑选面包，看起来还是没心没肺的。
“唔，有啊，还有我的命。”
还没等殷志源那边作出回应，圭贤就仿佛乌鸦嘴一样，听见车的后窗传来嗒的一声。“靠！”圭贤一踩油门，把车停在超市的大门，“哥！快走！有人来杀我了！”说罢他扭身从后座抄起狙击枪，开窗放了几枪。视线受阻，估计也没击中。
殷志源行动很快，圭贤话毕就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闪身上了车。圭贤还没等他坐稳，车就像尥蹶子一样冲了出去，把殷志源和一大包零食都拍在了车座上。车在大学路上七拐八拐，那追魂一样的子弹总算没跟上来。
殷志源把散了一地的零食一个一个往回捡，一只修长的手从他面前扫过，捡起了一卷超长发票。
“哥，你还抽空去付了个款？”
殷志源迎上圭贤的目光，干巴巴的说：“哈哈，买东西当然得付款……”
圭贤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心想真是个好市民啊殷志源先生。
“你看这个，”殷志源献宝似的把一个速食食品递到圭贤鼻子底下，“这个是新品，速食钵钵……”
啪的一声，一颗子弹射穿了殷志源那侧的窗户，把钵钵鸡打爆了。
“尼玛！还我钵钵鸡！”殷志源磨牙吮血，心想人类真他妈不值得信任，心里突然怀念起丧尸小可爱来。
圭贤无奈，再次加油门，一打方向盘擦着马路牙子转了个弯，掉头就跑。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车在主城区兜兜转转，形容鬼魅一般的杀手躲在高楼里一直没有露面，终于在半个小时以后，一处地势平坦的加油站出现在面前。
圭贤微微勾起嘴角，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摸索着装弹，嘴里叼着个黑色弹夹，含糊不清的跟殷志源说：“哥，别哭，我帮你给钵钵鸡报仇。”
车停在一处废弃的加油站，四周是低矮的居民区，有丧尸游荡。圭贤在立柱后面拎着枪下了车，躲在后面冲杀手喊话：“别打了，先聊聊！”
“咻”的一声，子弹从立柱旁边穿过，带掉了点墙皮。
“组织让你来的吗？组织都没了吧，你还在这给人家当狗！”
“咻咻”两声，这次换了个不同的角度，看来有三个人。
“杀了我有奖金吗？我看看我值多少钱？”圭贤把枪端起来，在耳机上敲了三下。
“老大变丧尸了。”最开始发枪的方位竟然有人说话，圭贤有点惊讶，他借着反光镜往后看，一个杀手隐藏在影影绰绰的杂草丛里，“所以杀了你也没有钱。”
圭贤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要握手言和吗？
紧接着那人又说：“但是你刚才骂我们是狗，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杀了你。”
圭贤没觉得骂他们是狗有什么问题，当机立断冲着声音的来处给了一枪。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响，圭贤立刻换到另一边，计算着刚才第二次枪击的位置补了几枪。
耳机里传来了两声轻响。
圭贤呼出口气，又试探的挑衅了一声：“是不是狗？”
没人言语了。
草丛中殷志源懒懒的站起身，装着消音器的枪扛在肩上，把杀手往地上软绵绵的一扔，两根手指并拢往眉前一放，比划了一个风流倜傥的敬礼。
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轿车顺着沥青公路往城郊开去，车上有武器，有物资，还有爱人。斜阳落在路上，摇滚音乐顺着被打成蜂窝的车门冒出来，车里两个人在跟着音乐快乐合唱。
前方是什么，身后是什么，谁管呢，就这样走向末日好像也挺不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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