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四夏的兔子

这只兔很懒 什么也没有留下

FIND ME(Chapter Sixteen)

  圭贤归心似箭,一边想着怎么找个借口糊弄一下殷志源,一边又担心着战场上的局势。

  殷志源这人上战场从来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开打他先冲,跑的比排头兵都快。圭贤以前问过他,“哥,将军哪有你这么干的,哪个将军打头阵啊?”

  殷志源当时正挥开跑过来的军医,“我没事,你去看看其他人。”一边熟练的扯开绷带包裹住自己流血的手,一边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臭小子,跟哪个老学究学的,别人是相信你的能力才听你调配为你打仗的,危险的事情自己顶上,哪能像个乌龟王八蛋缩在后面。丢不丢人?”

  圭贤撇撇嘴,心想是啊你倒是不丢人了,被人砍得左一个窟窿右一道疤,成天叫人跟你提心吊胆。 

  夜晚烈烈的北⻛吹不散夜空厚重的云层,月光透不过来,远处摇动的树影仿佛张牙舞爪的妖怪,和着空荡的⻢蹄声,像不详的诅咒。营地近在咫尺,却没⻅到星星点点的篝火。圭贤的心揪了起来。不对,当时皇宫已经收到了捷报,为什么大军没有回来?那一瞬间,无数想法涌入他的脑子,难道是洛斯城反扑了?不对,志源哥不是那种冒失的人,肯定是攻了城才会传信。那是为什么?莫非他们乘胜追击去打北境城了?圭贤勒在缰绳上的手紧了紧,他一夹⻢腹往北境城的方向赶去。 

  果然,他人还没到就已经听到了厮杀声,北境城的兵力且战且退,明显的力不从心。他哥在大军中,身手利落的挥刀落下,仿佛浴血的战神。那凌厉的眉目蓦地与他对上,两个人隔着汹涌的大军对视着。那 一刻的时间仿佛静止,短短的一瞬在圭贤的心中无限延⻓,殷志源的盔甲闪着冰冷的光,折射了人血的温暖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某种告别的预示。

  而就在下一秒,北境的城墙轰隆一震,震天的火光裹挟着沙粒瞬间将大军吞没,圭贤眼睁睁的看着殷志源的身影淹没在火海里。爆炸的余韵一层一层的推远,反应不及的圭贤被烫人的劲⻛推的往后倒去。他没来得及闭眼,炽热的⻛吹红了他的眼睛,他抛下受惊的⻢,向城墙跑去。

  “哥——”他仿佛又变成了与殷志源初次相⻅的那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向他哥哥奔去, 那是他这辈子黑色世界中唯一一缕明亮的阳光。周围是令人肝胆俱裂的爆炸声,惨叫声,城墙上北境士兵在毫无怜悯的冲着下面的军队补枪,他们筹谋已久,终于开始残忍的收网了。

  圭贤踉跄了一步,跪倒在沙地上,眼前一片焦土,漫天的火光仿佛要把一切吞噬,而他在其中没了知觉。命运没有独独垂⻘他 一人,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腹部,而后是小腿,但远不及心脏抽搐的痛苦。我就这样死了吧。圭贤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想着,他的眼睛仍旧在不遗余力的搜寻着殷志源的踪迹,在阖上眼睛的前一秒,他看到远处南格拉斯的增兵赶来,啊,原来正洙哥真的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随后他笑着闭上了眼睛,和万千的将士,和他志源哥一起,沉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就是这样,然后我再醒来人就在南格拉斯的军医院了,哈根一死,城中也出现了奴隶的武装暴动,政府应对的非常狼狈。正洙哥是当时唯一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也是军部唯二的上将。他下令整顿政府,颁 布了反奴隶法条令,这才平息了内战。可惜因为兵力有限,他派过来的增援没能攻占北境城,但也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北境城元气大伤,跟南格拉斯半斤八两,直到现在。”圭贤终于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想麻痹已经蔓延到整个胸口的疼痛。他不想回忆这些,但又有些自欺欺人的想着,志源哥并没有死,所以他也没什么可介怀的,等他找到志源哥, 这些都是短暂的别离。 

  “可是......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志源哥会在攻打了洛斯城的当天选择继续攻打北境呢?这不符合他平时的作⻛。”MINO的脸映在火光中,神色不明。 

  “我猜测是因为北境当时暴露出了明显的弱势,所以......”圭贤摩挲着杯口。回忆的痛苦冲撞着他的耳膜, 他觉得有些头晕,话音顿了顿,“但是北境那边事先埋了炸药......” 

  “哥!”MINO打断他,他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太阳穴死命的跳动,他的声音不禁发起抖来,他不去管,任凭断断续续的话音和着破音从他口中滚出来:“北境的炸药是哪来的?我查过了,他们只有瓦里斯 一个军火商,他妈的我们被人耍了!” 

  MINO的声音仿佛带着一层膜,声音传进耳朵,却在大脑中解析了很⻓时间。圭贤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 然而他的心脏却已经听懂了,愤怒的血液被心脏泵进四肢,他手一抖,残留着一点殷红酒渍的酒杯从手中滚落下来,碎了。 真相终于在圭贤无数次的逃避中避无可避的浮出水面。

  瓦里斯,圭贤最开始为了克雷蒙塔战役联系的军 火商,后来一直为南格拉斯服务。在泰兰死后,哈根国王绕开了圭贤和殷志源直接接管军火权。在七年后的战役中瓦里斯两边兜售军火,向哈根隐藏了自己有炸药的事实,却将炸药卖给了北境,并向他们透露了南格拉斯的武装。殷志源金戈铁⻢一辈子,临到最后竟然着了军火商的算计。如果殷志源知道对方有炸药,还会率兵攻城吗,不可能的。

  “MINO......”圭贤猛地站起身,“去找瓦里斯,带他来⻅我。” 

  “好。”MINO没有二话,转身就走。

  壁炉里火光依旧,圭贤却浑身冰冷。他跌坐在沙发里,蜷缩着身体, 黑沉沉的目光注视着跳动的火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是我害死了志源哥。”是他年少不懂事,妄图操控局势,引来了瓦里斯这匹狼。 

  “哥......”圭贤喃喃道,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在梦里看看哥哥,然而,这天晚上,殷志源并没有如约出现。圭贤在梦里等啊等啊,黑色的梦境只有他一个人。

  “哥!你在哪!”圭贤在梦里喊着,“为什么不出来⻅ 我!哥不想⻅我了吗!”圭贤的眼泪终于落下,泪珠落尽无边的黑暗没有声息,他整个人被黑暗包裹着, 强烈的如同窒息般的绝望让他不住的挣扎,而他的哥哥却没有露面。他最爱的哥哥,只会给他宠溺温柔笑容的哥哥,总把他护在身后的哥哥,成为了他的爱人的哥哥,一路指引着他来了北境,让他自己揭开了残忍的真相。

  “哥......你在怪我吗......”圭贤终于放弃了,他的胸口不住的起伏,终于在火光灭尽的房间睁开了眼,头痛欲裂,泪迹斑斑。

  圭贤呆呆的在床上坐着,仿佛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剪影。洛斯城靠近北境,那丝丝缕缕的寒意无视了时 令,悄声无息的钻入地下,侵入人的⻣髓,而圭贤毫无所觉。直到MINO一阵急促的敲⻔声才把他唤醒, “哥!瓦里斯抓到了!” 

  小酒馆三层地下室,不像一层是复古朋克的酒吧,地下一层小资情调的客房,地下二层伪装成酒窖的档案馆,地下三层是冰冷的水泥地,没有任何装饰,单纯用来审问和关押。

  圭贤的脚步出现在⻔口时,MINO已经先一步抓起了瓦里斯的头发,把他推搡着扔在水泥地上,像个破烂不堪的麻布口袋。 圭贤记忆中的瓦里斯是个肥胖且油腻的中年男人,带着金丝边的眼睛,贪婪的目光从镜片中射出来,打量着对方,⻅人说人话,⻅⻤说⻤话。他如同其他的军火商人一样,在灰色地带游走着,又机敏异常, 一有⻛吹草动就能立刻敏锐察觉,是投机的好手。 

  而现在......圭贤提了一下裤脚,蹲下身去细细打量他。瓦里斯的衬衫已经跟地面的尘土和血迹滚在一起辨不出颜色,眼镜在刚刚MINO的推搡中摔在一旁,已经裂了。他嘴里呛出血来,混着唾液和胃液滴了一小滩,看得出是MINO已经提前用了私刑,估计除了牙之外,内脏也有一定的出血。他动了动眼珠,看着他前面的年轻人,一声混着喘气的沙哑的声音贴着冰冷的地面传出来:“Kyu,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不死,你很失望吧。”圭贤的脸色苍白,但神色漠然。他淡淡的看着瓦里斯,“说吧,为什么把我们出卖给北境。我自问南格拉斯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吧。” 

  “呵......”瓦里斯笑了一声,他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没听过富贵险中求吗?我巴不得你们再打十几年的 仗,你们收复北境了,老子去喝⻄北⻛?唔......” 

  MINO听不得他这种语气,上去踹了他一脚,“给我老实点!” 

  圭贤突然觉得没意思,他站起身,去一旁挑了把枪,上了6发子弹。“瓦里斯先生,祝您下地狱愉快。”说罢,一枪打中了瓦里斯的左腿。瓦里斯一声惨叫,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反复回荡着,却因为隔音传不出去。他浑身颤抖,拖着腿在地上扭曲着。又一枪,右腿紧跟着剧烈抽搐了一下,惨叫的声音没有刚才大 了。瓦里斯知道死定了,并不求饶,死⻥一样瘫在地上,血顺着两处狰狞的弹孔往外涌。

  “哥,你这也太便宜他了!”MINO厌恶的瞥了瓦里斯一眼,“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给志源哥偿命!” 

  “志源哥没死,偿什么命!”圭贤突然大声反驳,然而话音中几不可闻的颤抖在地下室被放大,一旁的MINO跟垂死的瓦里斯都听了个分明。 瓦里斯转了转眼珠,突然咂摸出了缘由,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拖着两条断腿,手臂撑起上半身,目光直直的盯着圭贤,如同僵尸一般,残缺的身体突然有了诡异的动力,他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恶毒,“原来是因为这个,哈哈,殷志源......早就死了!哈哈哈,真可笑,你觉得把罪名推给我你就清白无辜了是吗,哈哈哈......” 

  “你少他妈的废话!”MINO补了一脚,瓦里斯闷哼了一声,暂时安静了。

  “哥你......”MINO想说,哥你别听他的,可他一回头,却发现圭贤神色淡淡的看着瓦里斯,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MINO心里蓦地一沉。

  “......呼,”瓦里斯喘过气来,他险恶的笑了,估计没有比死到临头恶心对方更让人畅快的事了,“当年是你找我合作的,我听说也是你把泰兰那个老东⻄弄死的,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军火权没在自己手里吧,哈哈哈......”他的话音顿住,因为圭贤抬手一枪打中了他的左肩。瓦里斯在剧痛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抬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他,仍旧在用最后的力气喋喋不休着。

  “哈......你来找谁复仇啊?要不是你一开始掀起战争,殷志源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做他镇压奴隶的队⻓呢,不是你把他推到战场上去的吗!” 

  圭贤的表情不动声色,又一枪,正中右肩,瓦里斯终于爬在地上没法再动了。MINO看着圭贤,不明白为什么他哥要让这个军火贩子在这里大放厥词,就好像他在用这些话来凌迟自己一样。

  瓦里斯的脸蹭在地面上,嘴上不停,“我听北境的人说,殷志源打仗都冲在最前面,爆炸的时候他在最中心吧,哈哈哈,炸渣都不剩了,你还在那假装他还活着,是你自己没脸面对他吧,怎么样,痛苦吗,想死吗!!” 

  砰的枪响止住了瓦里斯的话音,第五颗子弹正中瓦里斯的眉心。圭贤全程都面色冰冷,既不伤感也不愤怒,仿佛这只是一种了结的仪式。瓦里斯的眉心洄洄的冒出血,然而他的脸上依旧保留着刚才喊叫的狂热和残忍的快意。

  MINO看着他,目光突然落在其他的几处弹孔上。不对,他的背后冒出冷汗,圭贤哥刚才装了六发子弹,瓦里斯身上只有五处弹孔,这种如同仪式感的处死方式,怎么可能多留一 个?!他猛地抬头,圭贤的手枪已经指上他自己的心口。

  原来,他圭贤哥并不是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并不是自欺欺人,他早已经了然了自己最后的归宿。

  MINO大叫一声,向前扑去,“哥!”

  砰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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